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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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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太宰治跳下河之前, 中原中也如同一道弧線砸進了河裏。

一秒後。

穿著紅色條紋浴衣的男人撈起了跳進了河裏的女孩。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,連著頭發都還在往下滴水。中原中也剛剛將人放了下來, 她就打了個小小的噴嚏。

泡完溫泉又喝酒,酒還沒醒呢又跳進河裏, 這麽折騰下來, 想要不著涼都難。

不過——她為什麽跳進了湖裏?

中原中也表情危險地看向了太宰治,太宰治早知會有這麽個結果, 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,在中原中也發火之前,先給了花江披上。

太宰治嘆氣道:“先把她帶回去吧。天氣還沒徹底暖和起來,真病了可就麻煩了。”

這當然不要太宰治提醒,中原中也分得出輕重緩急。

他彎腰要把花江背回去, 花江卻看著手裏幹凈的外套遲疑了一瞬。太宰治有些好奇地看著花江將外套整整齊齊的擱在了橋欄上, 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麽。

中原中也太宰治瞧著花江的表情嚴肅,滿以為這兩個太宰之間還有著什麽交鋒,一時間倒也沒敢攔花江。

於是花江神情嚴肅地站在橋邊,將自己一頭黑發捋到了身前, 伸出雙手分別抓住兩節——

就著橋邊那麽一扭,嘩啦將藏在頭發裏的水珠給擠了出去。

擠幹凈了頭發, 她才又拿著太宰治的外套內側擦了擦,覺得擦幹了, 方才又將外套翻了個面,披在了身上。

做完這一切,她還裹著衣服站在橋邊上, 整個人看起來幽暗又冰冷,對太宰治說:“聽過橋姬的故事嗎?”

太宰治:“?”

他遲疑了一會兒,說:“殺負心漢的那位女士?”

“不是!”花江嚴肅道,“是守在橋邊的那個故事!守橋人會站在橋邊,引走迷路的靈魂,斬殺邪佞惡鬼——”

她的腦袋是真的有些不清醒,不過眼睛倒是亮晶晶的。

花江指著太宰治道:“如你所說,剛才我已經試過順水漂流了,就是冷!好冷,非常冷!”

“聽好了太宰治,讓妹妹跳河的你,一定會被橋姬大人視作邪惡的!”

太宰治笑瞇瞇地看著她:“嗯,所以呢?”

“所以——”花江抿直了嘴角,她說:“自殺不能選在橋邊跳。你的靈魂會被撕碎!”

“那種感覺,就和穿越時空一樣,是超級疼,非常疼!你一定不會喜歡這種體驗。”

太宰治鳶色的眸子微沈,他仍是笑著說:“哇,這樣的嗎,我可真是超討厭疼痛的。”

“如果橋邊有橋姬守著的話,那麽我——”

太宰是剩下的話沒有說完。

花江飛快道:“車禍也不行,上吊更不行!路口是有路口之神的、樹林裏也有山神,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呀!”

太宰治:“有這些神明嗎?”

花江大聲:“八百萬神明呢!你怎麽知道就沒有!”

太宰治噗噗的笑。

好半晌說:“那麽——跳樓?”他對花江說:“高樓是現代社會的產物,總沒有神靈了吧。”

“跳樓——”花江語塞,她想了半天,也沒能編出完美的高樓神明。

她為自己的不爭氣而感到生氣,琥珀色的眼睛裏少不得積蓄起了淚珠。

中原中也見了手忙腳亂,他對太宰治叫道:“你們聊天歸聊天,你別把她弄哭啊!”

太宰治也驚了,花江這麽容易哭嗎。他之前也從沒有發現這一點啊?

中原中也開始哄小孩,可怎麽也哄不好。

感覺到了棘手的他瞪向了自己的前搭檔:“你自己弄糟的事情,你自己來處理!”

太宰治覺得麻煩,倒也還是走了過來,無奈道:“好吧,高樓有神明。”

花江抽噎著。

她聽到這句話卻一點沒有滿意的意思,她說:“高樓沒有神明。”

“但樓底下,在樓底下面有——”她努力控制著情緒,“有好多人,好多好多人。”

“人類或許沒有價值,但他們有情感。”

“喜怒哀樂,希望絕望。沒有人類的話,這些統統都不會有。”

“你從樓上墜落,樓下的人會丟掉快樂的。”

她像在說太宰治,又好像在說自己。

她喃喃說:“你已經是成年人了,不可以這麽自私,也不能這麽膽小。”

女孩子的聲音輕軟的像雲彩。

明明和冰冷的湖水一樣,都由水分子構造而成。

都是一樣的、會被太陽灼傷消失的存在,為什麽雲彩會有顏色呢?

她融入湖中的話,也將天空的顏色帶來嗎?

你看見了什麽,你為什麽又能夠看見呢?

太宰治忍不住溫柔地說:“如果……自私是掙紮,膽小是保護,怎麽辦?”

花江睜著眼思考。

半晌她說:“中也先生和紅葉姐一定留了我的晚餐。我聽店主說,今天的晚餐有新鮮的三文魚和蟹腿。”

太宰治不明所以:“嗯?”

花江說:“分給你。”

“紅葉姐和中也先生,都希望你在。”

“我也希望你在。”

她好像還醉著,又好像在冰冷的寒風中略微清醒了起來。

少女伸出一只手說:“掙紮一下吧,哪怕姿態狼狽、哪怕苦痛。為了僅剩的那些我們在乎、也在乎著我們的人,哪怕僅僅只是向那盞搖曳著、努力著不曾熄滅的燈火致敬——”

她抓住了太宰治的手:“我們一起,再掙紮一下吧。”

太宰治垂眸看著那只手,他等了很久,慢慢地彎起了指尖、碰上了那只手。

冰涼的,滾燙的。

他訝異地擡起了眼。

“中也。”太宰治艱難道,“她好像已經病了。”

中原中也:“……?”

為兄妹倆留了點空間的中也聞言,大步走了回來。他一看,花江已經滿臉通紅,眼睛都開始迷糊了。

等他伸手一探對方的額頭——

“太——宰!”

太宰治覺得自己可太無辜了,他說:“是中也要讓她和我說話的,我可什麽都沒做。”

“是中也沒有及時帶她走的錯。”

中原中也:“是這樣啊。”

燒著的花江聞言攀住了太宰治的肩膀,她非常堅定地和中原中也說:“不是,是他的錯。”

“他不琢磨著跳河,我也不會跳進去的!”

“中也,怪他!”花江大聲說,“都是他的錯!”

太宰治:“???”

他看著花江可驚訝了:“你剛剛可不是這麽和說的,女人翻臉這麽快嗎?”

花江道:“掙紮是很狼狽的,我提醒過你了。”

這麽說著,已經徹底燒迷糊的她還對著找過來的其他人揮了揮手,說著:“國木田先生,太宰先生讓我跳湖了!”

太宰治:“……?”

“掙紮還會充滿著苦痛。”花江認真說,“哥哥,要加油啊。”

說完,她雙眼一閉,直接摔進了中原中也的懷裏。

太宰治緩慢地眨了眨眼,在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之前,國木田和立原他們已經感到了。

看著昏迷在中原中也懷裏的小姑娘,國木田也來不及去在意這孩子是不是長大了一點,他推著眼鏡的手指差點捏碎眼鏡架。

太宰治頭一次感到了寒意。

罪魁禍首已經昏迷,受害者形象演了個十足十。

這讓他哪怕同樣想要演受害者,也沒這個先機了。

太宰治露出無害的表情,舉起雙手說:“可不可以讓我先解釋。”

國木田冷漠:“你說。”

太宰治飛快地看向江戶川亂步,虔誠極了:“亂步先生,快用你的無敵的超推理幫我——”

剩下的話太宰治沒能說完。

中原中也一腳踏了上去!

他想了想,反正永遠不知道太宰治想做什麽,果然還是直接揍一頓比較解氣。

不過目前最重要的,還不是太宰。

中原中也問立原:“哪裏有藥店,她需要退燒。”

立原道造回憶一路來的場景,正陷入沈思,亂步掃了一眼病人說:“旅館裏應該有相關的藥物,先送她回去休息比較好。”

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亂步,他知道對方是太宰治現在的夥伴。考慮了一會兒,中原中也選擇相信。

他帶著花江準備回去。

亂步問了聲:“花江是要出遠門嗎?”

中原中也蹙眉,花江前往意大利應該還算是港黑的隱秘,被對方直接點破,他難免心生警惕。

“你怎麽會知道?”

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,他只是說:“等她康覆,替我和她說句‘不必道別’。”

他回頭笑了笑,綠色的眼睛如同玻璃般:“探險才剛剛開始。”

中原中也:“什麽?”

江戶川亂步已經走了過去,和自己的同伴抱怨著“困倦疲累”。中原中也看了對方一眼,比起未知,還是病人重要。

他先把花江帶了回去。

旅館裏果然如江戶川說的那樣,有對癥的藥物。

旅店老板取出藥物時說:“泡了露天溫泉後感冒的客人也不少,所以這種藥物我們家是常備的。”

銀照顧花江重新洗漱,吃了飯和藥物後躺下休息。

也虧得花江病的不算重。

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燒就迷迷糊糊的退了。

醉酒和變小被困是兩回事。

她在紅葉含笑的表情中隱隱約約想起了一些昨晚的事情,不過不全。

她的大腦也在拒絕回憶某些片段。

就在花江想要當做昨晚可能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時候,她碰見了中原中也。

已經換回了原本衣服的中原中也想起了什麽,對花江說:“啊,偵探社的那小子,叫做江戶川的。他昨晚有句話托我給帶你,說是道別不必。”

中原中也困惑:“你和他提過你要走嗎?”

花江道:“……我昨天見過亂步先生?”

中原中也沒有聽出花江語氣裏的顫抖,他非常誠實道:“那時候你已經病了,倒也沒有。你見到的是太宰治。”

“說起來,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嗎?在什麽時候。”

中原中也對於這一點也挺困惑:“我還以為你不知道,想著你們或許沒必要——”

剩下的話中原中也沒能說完。

因為花江的表情太絕望了。

“——花江?”

花江:“……”

一個名字如同一個開關,記憶如排山倒海還來。

在全面想起了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麽事情之後。

花江捂住了自己的臉:“中也先生,我不活了!”

——讓我跳河淹死算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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